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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璃
  • 2019-07-27 11:29:01

渐渐消散的乌云终是完全消散干净了,阳光进一步升温。

整个陇佳市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周围郊野为分割线,另一侧的城市的喧哗声仿佛都传到了这个邻居城市里,不过再没有市民能够倾听了,因为他们都变成了行尸走肉的存在了。

画面转到市政厅大楼的楼顶,能够倾听喧哗声的人都在这里,只不过,他们没有时间来洗耳聆听。气氛没有因为炽热的阳光而温暖下来,反而寒气逼人。

“她是……”苏彤捂着嘴,看着眼前那个有着浓重紫黑色的女人,还有身后那对巨大的蝙蝠翅膀。那样妖艳的美丽,不会是神族,也不可能是神族的,苏彤坚信这一点。

女人的变化还没有停止,细长的尾巴从尾椎骨向外伸出,三只犄角从额头中间及两侧钻出来,紫黑色的纹路在脸上显现,从眉毛划过,从脸颊划过。紫黑色的嘴唇,看起来性感可人。

“底西福涅,我的好妹妹。”女人笑着伸出手,露出了锋利的尖爪。

“阿弥修莉亚。”底西福涅依然是低声喊了这一句。

双方的眼神都没有任何的欣喜,这会是姐妹的重逢嘛?苏彤没有感受到一点点的融洽,反而从这两人的语气和神态中感受到了冰冷,特别是后者。

“真是冷淡,我的妹妹,你不是被神族舍弃了吗?来吧,接受我魔族的力量吧。”被叫做阿弥修莉亚的女人双手向外一展,本来亮堂堂的天空忽然又阴沉了下来。

周围是清晰可见的紫黑色的背景,仿佛像是世界末日的来临。

魔族?苏彤听见这句话,不由得一愣。她从小在白加罗长大,听多了神族的事情,何时又冒出来一个魔族了?她没有想过,完全没有想过。

“恶魔阿弥修莉亚,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当年欺骗我,想要用魔族的魔力污染我的身体,将我也拽入那无尽的深渊,幸好我中途识破,否则,我就会变成你这副德行。”底西福涅阴沉着双眼,猩红的眼眸闪烁着锐利的红芒。

“你这副样子,跟我又有很大的区别吗?”阿弥修莉亚轻笑了一声。

是啊,有区别吗?底西福涅沉默了。

炽红的长发,如同群蛇一般缠绕着。猩红的眼眸,蝙蝠的翅膀,自己哪里还像一个神呢?怎么看都是令人害怕的恶魔的模样。底西福涅从来都没有照过镜子,因为她不想看见自己的模样,不想看见这副跟恶魔相近的模样。

除了魔族特有的犄角和纹路之外,她几乎就是一个真正的恶魔了。曾经,阿弥修莉亚的确是她的姐姐。在欧墨尼得斯的复仇女神团体中,她并非一直都占据首席,统领大家。

阿弥修莉亚,曾经是复仇女神的最高话权者,拥有让其他三人拜服的力量。后来,因为贪恋更强大的力量,猎杀其他的神族,饮下他们的神血,她开始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最后,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邪恶的紫黑色的气息,跟神族那些七彩的神圣光芒完全相反。

魔族,即是神族堕落之后的产物。

魔力,其本源也是神力,只不过魔族想要跟神族完全划分开来。他们以自我新的进化为理由,而看不起那些安于现状的神族。他们想要不断超越自己,获得更大的力量。于是,他们将神力的说法改为了魔力。确实,魔力与神力不同,后者有五光十色,而前者只有紫黑色这一种阴郁的颜色。

魔族,就是一群贪婪的神沦陷在无限的力量中。

不过,不得不承认,魔族的力量远远超过了神族。曾经有无数的神去挑战恶魔,想要灭光那些抛弃神圣转投邪恶的族人,只不过完全是飞蛾扑火。

进化之说,并非是空穴来风。魔族的一员,能够轻松面对十个神而立于不败之地。那些信心膨胀的神到了死亡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敌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不过,获得那强大的力量,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神族引以为傲的是庞大的灵魂之力,而化身魔族之后,灵魂的力量开始日益减弱。而当灵魂力量减弱到一定的程度时,恶魔们就会从世界消失,到达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那个空间,拥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一望无尽的黑暗。

后人称其为,地狱。

为了保持自己的灵魂之力,恶魔们开始反过来猎杀神族。但神族在神父奥丁的带领下,渐渐与魔族势均力敌了。僵局之下,恶魔没时间再对峙下去,他们将注意力转向人类。为了获得最纯净的灵魂,他们利用人类心中的欲望来诱惑他们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灵魂,这样下来,才稳定了魔族的数量。

不过,稳定的时候,魔族的恶魔们已经寥寥无几了。奥丁瞅准时机,带着诸神发动了一次神魔之战,最后,神族完全败北,全部进入了地狱之境。

“想不到,你还能从那里出来。”底西福涅幽幽地说。

“地狱可不是一个好的去处,我可不想再去了。”阿弥修莉亚张着紫黑色的嘴唇,轻笑着,“多亏了你们神族发明的灵魂十字,否则,我根本没有逃离那里的可能。”

“灵魂十字……”底西福涅深深叹了一口气。

可能众多神族都不知道的内幕就是,灵魂十字是魔族离开地狱的唯一钥匙。魔族在灵魂力量的造诣已经超越了神族,在神用灵魂十字时,魔族们会更早一步锁定那些聚集的强大的灵魂之力,并且借用它们打开地狱的裂缝,从中逃出来。

有了灵魂之力作为支撑,魔族就能重现世间,这也是奥丁将灵魂十字列为禁忌的最本质的原因。知道这个内幕的,除了奥丁本人,其余的寥寥无几,可以说根本没人知晓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灵魂十字的作用。”

“你觉得呢?”底西福涅抬起手中的黑色长弓,浑身腾起了浓重的黑气。

“哦,我亲爱的妹妹啊,你不会天真地想要打败我吧?我看得出,你现在的力量不足十分之一,索尔发动的灵魂十字仅仅只满足于神族对于灵魂力量的需求,因此我的力量也不足十分之一。但是,这两种十分之一的差距,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啊。”

阿弥修莉亚张开手爪,凌空一挥,紫黑色的气流凭空出现,像一阵飓风一样刮向底西福涅。地面的红色地毯突然就出现了一道深痕,底西福涅迅速拉弓,放手。

黑色的光芒和那股紫黑色的气流撞击在一起。

连一秒钟的僵持都没有出现,黑色的光芒在一瞬间被击散。底西福涅那枯枝缠绕的胸前猛然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她被那紫黑色的气流击中,毫无疑问地倒飞了出去。

从陇佳市最高的楼顶飞落出去,还是砸到了无数的高楼大厦。远远望去,某条街道的地面完全被毁坏,巨大的圆坑中,依稀有一个人影。阿弥修莉亚翅膀一展,径直飞了过去。苏彤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被无视,她愣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交战,自己远远不及的神,居然输得那么彻底。这仅仅只是十分之一的力量啊!她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不是非常的可笑,整个白加罗的理念是不是非常的可笑。

人类,怎么跟神族对抗啊!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更强大的魔族,人类,还有未来吗?苏彤迷惘地落在了撕裂成碎片的红毯地面上。突然,她的右手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印记,一个可爱的三瓣云的图案。

“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巨坑之中。

“我的妹妹啊,你不会这么快就玩完了吧?姐姐我可是很寂寞的。”一道黑影骤降在了巨坑的边缘,翻起了巨大的尘雾。尘雾散尽,露出了阿弥修莉亚的恶魔身躯。

底西福涅从巨坑的中心爬起来,除了胸前那道深深的血痕之外,浑身的皮肤外都沁着血。灰色的两团随着呼吸上下抖动着,她的脸上带着浓烈的不甘与惊惧。

果然,那个家伙不再是自己的姐姐了。底西福涅暗笑了一声。曾经,阿弥修莉亚第一次以恶魔的姿态出现的时候,还有和蔼可亲的气息,虽然她拒绝承认对方是姐姐,那只是身为神族的尊严而已。

现在,阿弥修莉亚的一切笑容,都是虚伪的面具。

艰难地站起来,底西福涅将右手横着举起来,手中黑色的长弓化成黑气消失不见了。然后,她从腰后取出了那把染着厚重的黑色的长青剑。

之前的远距离交战,她一败涂地,现在只能进行近战了。

“大姐,让我来吧,我比你会用剑。”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嘴角微微一笑,黑气从她的脚底出现,缠绕着向上,将她慢慢包裹成了一个“茧”。黑光忽然冲天而起,整个“茧”猛地碎裂开来,露出了一个全新的身体,只不过,肤色和面容有少许不同。

“你来了,墨纪拉。”阿弥修莉亚露出嘴角的獠牙,狰狞地说。

墨纪拉并没有回话,她抬起手中的长青剑,浑身的黑气都向剑身凝聚过去,原先的古老文字转变成了黑色的纹路,爬满了剑身。

长青剑嗡嗡作响,迫不及待想要自动出击了。

“墨纪拉,虽然你平常跟我的关系并不太好,但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妹妹。”

“废话太多。”墨纪拉将剑向后一挥,黑光闪过,身后并排的高楼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对于阿弥修莉亚,她一直都有着深深的恨意。如果不是她,她们怎么会被神族舍弃,作为“诸神的黄昏”的牺牲品。现在的神不神,魔不魔的样子,都源于阿弥修莉亚的欺骗,欺骗她们饮下了同族的血。

幸好,底西福涅在饮用途中感觉到了异常,及时阻止了她和另一个姐姐阿勒克图。否则,她们欧墨尼得斯这个复仇女神团体,早就沦落成了魔族的一员了。

但,她们仍然是饮用了不少神族的血,身体还是产生了变化。最显眼的是身后的蝙蝠翅膀和灰褐的肤色。恶魔的代表颜色是紫黑,当她们灰褐色完全淡化之后,就会转变成紫黑色,那时候,就真的成为魔族了。

眼眸的猩红色和长发的炽红色是一种特殊的变化,这并不是魔族的特征,也不是神族的特征,在周围族员的眼中,就更显得是异类了。

“我要杀了你。”墨纪拉低声喝道,提剑冲了出去。

一剑刺出去的时候,剑带虚影,在空中交错变化,难以被目光捕捉到实体。黑气在空中缭绕,墨纪拉的身体隐匿其中,同样难以被目光捕捉到。

阿弥修莉亚微微一摆手,锐利的骨爪就在混乱的黑气中钳住了一个细长的脖子。墨纪拉忍着窒息的感觉,将手中的剑笔直地插向了对方的心口。

本以为会出现血液四溢的景象,却没料到那剑尖撞击在对方皮肤上,仅仅发出了一丝清脆的撞击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墨纪拉咬着牙,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墨纪拉,看见了吗,这就是魔族的力量,你们当初就不应该拒绝我的邀请。”阿弥修莉亚掐住对方的脖子,慢慢将对方抬到了空中。

“你住嘴!”墨纪拉涨红了脸,不停地挣扎着。

“我知道你向往这股力量,偏偏要装作厌恶,现在还恨我。你的嫉妒心理又出现了呢,墨纪拉。”阿弥修莉亚随手一甩,墨纪拉就连人带剑倒飞出了几百米,撞穿了无数的建筑。

等到从废墟中爬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虚弱得走不动路了。

“大姐,我不行了……”她哼哼了一声,浑身被黑气包裹着。黑气散尽,底西福涅那伤痕累累的样子再次出现了。

“不让阿勒克图出来吗?我很想知道你们要负隅抵抗到什么时候。”阿弥修莉亚握紧骨爪,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底西福涅没有答话,她将手捂在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前,手中的黑气渐渐爬满了伤口,似乎在进行着治疗。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对方,她不甘心这样死在这里。她还有自己的深仇没有还,还没有将曾经舍弃她的神族完全毁灭,怎么能够轻易死去呢?可身前站着的魔族就像一道天堑,完全无法逾越。

“神降术·箭指”

天边划过几道青光,直指阿弥修莉亚。后者单手一挥,那些青光就湮灭在了自己的紫黑色的气流中。

“你休息一下,接下来交给我了。”苏彤扑打着光翼,降落在了底西福涅的身前。

底西福涅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那道倩影,明明那家伙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就算拥有稀薄的神血,怎么有能力抵抗真正的魔族呢?难道没有看见身为神的自己也败得如此凄惨吗!

阿弥修莉亚则面带笑意,似乎也有点惊奇。到底是什么,能够给一个人类如此大的勇气。她很想知道,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听了你们的对话,我知道你们都只有各自十分之一的力量。”

“你叫阿弥修莉亚是吧,恶魔阿弥修莉亚?虽然全盛时期的你等同于十个神,可现在的你最多相当于一个全盛时期的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苏彤眼神示意了身后的底西福涅,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武器,长青剑。

“人类,你到底有何凭仗?”阿弥修莉亚第一次被看不起,而且,还是被一个人类看不起。那样轻松的语气,就连曾经跟自己交手的神父奥丁都没有这样过。即使自己现在的力量仅有十分之一,也不会是区区人类就能蔑视的。

“我虽然只是一个人类。”

“但是……”苏彤双手交叉,手背上下相叠。

“我可是能够……”刺眼的青光从她的手背绽放出,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

“抹杀神的人类啊!”她大喊一声,双手平展开来,青光从全身四射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柱,直通天际。

天空的云朵似乎都被这光芒给冲散了,主动让开了一个通道。那光芒像是要贯穿整个天,不知道要射向何方。

“神降术·君临”

凛冽的气息从那光柱的最低端向四周汹涌扑去,底西福涅捂着剧烈飘荡的长发,猩红的眼眸中露出了浓浓的惊讶。阿弥修莉亚的脸上笑意全无,只留下了深深的沉重。

通天的青光持续了足足半分钟,空气中的气流混乱地搅动着,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指使。青色光柱消失的一瞬间,苏彤的身影终于在光芒的尽头显现了。

漆黑的眼睛已经被青色给染透了,长长的黑发在变青的同时,伸展到了地面上,堆成了一个圈。她的全身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成熟了,有着更凸显的胸部,以及更纤细的四肢。在她的身后,竖起了一个巨大的虚影。

“尼奥德,不,怎么可能!”阿弥修莉亚望向那个虚影,咬着嘴角的獠牙,恶狠狠地说。

远处的街边,牧迪也被那耀眼的青色光柱给吸引住了。他痴痴地望着,双眼瞪得通红。随后,两行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向下滑去,在脸颊留下了一道浅线。

“君……临……”他摇着头,全身像触了电一样左右摇摆,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或许,他不应该如此惊讶,本来就听长官说已经解除了苏彤的神降术的封印。这个被封印的神降术,就是所谓的“君临”。

三瓣云,是神力流淌在身体里转化人血为神血时留下的刻印。微弱的神力,转化出了稀薄的神血,只会留下一个印记在左手。如果,当神血超过本身血液的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在右手也会留下一个印记。这个时候,是纯厚的神血。然而纯厚的神血分为上中下三等。

拥有双手印记的人,便可以使用“君临”。

“君临”,顾名思义,即是神的莅临,能让人短暂拥有无限接近于神的力量。自身吞噬的不同的神的分神之后拥有的神降术的系别,将会影响“君临”时自己所接近的那个神的力量。拥有火系的,将会拥有接近火神洛基的力量;拥有水系的,将会拥有接近海神波塞冬的力量。

当然,力量不会凭空获得的,代价可能严重得根本付不起。

“君临”的副作用可大可小,神血纯厚的人中,上等人使用之后,可能只是跟普通人力气用尽一样昏睡过去,过几天醒来后没有任何的异状。但是,中下等的人用了,将会付出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

百分之五十是一个起点,然而接近这个起点,便会拥有丧失生命的危险。上等纯厚的神血是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中等是百分之六十到七十,下等是百分之五十到六十。中下等纯度的人用了,都会拥有不同程度的危险。

神的血液是高贵的,屈居在卑微的人体中,会有一种本能想要征服这个身体,即使它们只是身为血液。为了提高人体中神血的纯度,它们会随机攻击人体的某个器官,致使其坏死,减少人体的普通血液的容量。

所谓的高贵,不过就是宁愿站着死,也不要趴着活。

神血的浓度越是稀薄,它们对于人体的攻击性越强。它们的这种本能,看起来像是本身拥有智慧。它们不会随便攻击人体的重要器官,只会在人体神血为下等纯厚的时候,进行疯狂的破坏。

纯厚神血的人类并不多,毕竟能战胜涅人灵魂并且剥夺其力量,需要无与伦比的强大意志力。这样的人,尘世间少有。苏彤是近年来白加罗中的少数纯厚神血的人之一,但是拥有的程度仅仅属于下层。

虽然她看起来冰冰冷冷,但是内心极为冲动,好胜心强烈。为了防止她在一些不必要的场合随意使出“君临”,她的长官将她自身的部分神力封印,使之神血纯度下降为稀薄。这样,就能避免一些麻烦的场景了。

能够弑神,凭借的自然是这些神血纯度高的家伙,白加罗的高层人员自然是非常在意这些家伙的。

只是,牧迪想不通,为何这个时候长官要解除对苏彤的限制,而且,白加罗的高层人员为什么不进行阻止?

“老家伙们,你们蒙骗了苏彤整个童年,现在是想要舍弃她了吗?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发生或将要发生什么大的事件,但是我只知道,如果苏彤死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牧迪闭上眼,沉沉地睡下。

巨坑之上。

苏彤缓缓升空,脚下的风自动化为两片浮萍状托住她的身体。

“白加罗,是个怎样的组织,居然能够将神研究到这个地步。”底西福涅看着那凌空的长发女人,不可思议地抿起嘴。

“哼哼,就算是尼奥德,又如何?以前见了我还不是绕着走。”阿弥修莉亚虚空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黑气盘绕的长剑。

竖起长剑冲天一指,黑气直冲云霄,在最高点向四周散去,以阿弥修莉亚为原点,笼罩住了四周。远远看过去,天际都是一片漆黑,不知道尽头在何方。

黑气融化在空气中,所有的建筑开始坍倒,如同花草枯萎一般化为尘埃,而花草则开始凋亡,最后同样是化为尘埃。

“这样炼狱一样的场面,才符合我魔族降世。”阿弥修莉亚仰天大笑着。

“风起。”苏彤轻念一声,周围的风便猛烈地刮了起来,吹得自己的头发都向后长长地飘起。风聚化成四股,形成了四个巨大的龙卷风,围绕在她的身旁。

轻手微摇,四个龙卷风向前汹涌冲去,包夹在阿弥修莉亚的四周。

“无趣。”阿弥修莉亚横剑一扫,黑气成环状飞出,撞击在四道龙卷风上,转眼间,黑气就将其尽数吞噬。

一展双翼,她急速飞向苏彤,誓要一剑结束此刻的战斗,作为自己降世的开始。

苏彤不为所动,任凭对方接近自己,而在那剑尖离自己还有百米之遥的时候,一道无形的风之屏障出现在了面前。仿佛是一层透明坚韧的薄膜,那黑剑刺在上面,微微产生了一个凹陷,始终不得前进半分。

阿弥修莉亚咬着牙,使出了自己应有的力气,可那黑剑依然无法突破那道屏障。这一刻,她不由得面露凝重。

“尼奥德,掌控着大自然的风,这是大自然的力量。”苏彤的脸仿佛被那青色的风给浸透了,没有丝毫的血色。

“魔族,不屈于万物!一切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阿弥修莉亚手中的剑突然绽放出一阵黑芒,那道屏障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纹,剑尖所触碰的地方凹陷出了一个细长的圆锥。

“尼奥德,可不仅仅只掌控风。”

苏彤下方的大地忽然出现震动,产生了许多条缝隙,远看就像不规则的蜘蛛网。一滴一滴的水从那缝隙中升起,聚集之后,形成了千万柄“长矛”。

“去吧。”苏彤的话音刚落,“长矛”们从四面八方射向阿弥修莉亚。

“早闻尼奥德除了有风神之称,还同时兼有浅海之水神的称谓,果然不假。”阿弥修莉亚失落地笑了一声,想将黑剑从那道屏障中拔出,可那屏障却像死死地将那黑剑刺入的一部分剑身以及剑尖死死地黏住了。

展开双翼,阿弥修莉亚被那“长矛”们穿成了“刺猬”,除了那对翅膀之外,身上没有一个完好的地方。“长矛”穿透的地方,流出的是紫色的血液,落在地面上,像是绽放着朵朵紫色的鸢尾花。

“结束了,恶魔阿弥修莉亚。”苏彤从空中慢慢降下,白花花的脚丫就落在了那尘埃飞扬的土地上。

阿弥修莉亚直直地坠下,跪在了苏彤的不远处。

“我的妹妹啊。”她抬起头,脸上竟然是甜美的笑容。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底西福涅身上,瞳孔中倒映的都是底西福涅的样子,从小到大,从古到今。

底西福涅慢慢站起来,松开了捂在胸口的手,露出的那道狰狞的伤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她看着昔日最亲切的姐姐,看着那如同昔日一样清澈爱怜的眼神,她只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变了,我的姐姐,回不来了。”

阿弥修莉亚苦笑了一声,皮肤开始出现崩裂,全身从上至下渐渐化为飞灰随风飘去。

“我们并不会就此永诀的。”她的话音伴随着飞灰回荡在上空中。底西福涅眯着眼看着,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难道,魔族是不死不灭的吗?可眼前的灰飞烟灭,如此真实,底西福涅不会相信这只是一个假象。

当那具曾经姐姐的身体化为飞灰后留下的那对完好无缺的恶魔双翼之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优美的流线型,尖锐的边爪,这对恶魔双翼比自己的还要美妙。

现在的拟态,并不能拟态出自己的双翼,这一直是一个遗憾。然而,现在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底西福涅还没有上前,那对恶魔双翼已经自主地飞向了她,并且牢牢地靠在了自己的背上。

一股血液相同的舒适传递到了她的全身各处,那具翅膀,是姐姐的。底西福涅很快就能控制着扇动双翼,即使是身为恶魔的翅膀,但自己的何尝不是也有一对呢?

“我原谅你了,就让你的翅膀与我相伴相随。”底西福涅望着天空飞灰飘过的地方,暗暗心想。

周围涌动的气流突然停止下来了,所有的风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此刻,寂静得就像一个真空。

“底西福涅。”苏彤突然走到她的身旁,开口说。

她转过头,却看见了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年人模样。苍白的头发伸到了地面,皮肤干枯得如同树皮,若非有那双依然有神的双眼,否则不可能会有人相信这是一个活着的老人。

“你……”底西福涅惊异地张开嘴。

“神血暴动了,它们吞噬了我的生机,它们不愿意活在我这具身体里。”苏彤抿着嘴,她自然是听过长官说了关于“君临”的事情,可她并不后悔这样做,即使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梦想,不管怎么说,我杀了一个魔族,顶得上十个神族的了,不是吗?”苏彤努力地笑着,可那干瘪的皮肤已经无法凭借面部萎缩的肌肉来带动了。过去的冰冷,直到将死之际,也无法撇去。

“我早就不算神了,不过我喜欢‘复仇女神’的称呼,你的梦想,交给我和这个宿主了。”底西福涅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当然她嘴中宿主说的是吴子源。

“答应我一件事。”苏彤颤抖的手攀上对方的肩膀,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迫不及待。

底西福涅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苏彤凑上前,枯败的嘴唇轻微的在她的耳旁张开、闭合。

风还是停息着,安静的四周听不见苏彤最后的话语。炼狱似的黑暗天空被一束阳光穿破,光芒再度洒在了大地上,照耀出的却是断垣残柱。

一个月后,陇佳市成为了“死亡禁地”,不再有人居住,被严密的封锁起来了。

此时,吴子源背上了旅行包,流连在了国外。

他的父母听说了陇佳市发生的那起巨大的灾害——在全国通报的时候,陇佳市的毁灭状态被灌输是强烈的地震形成的,而且那还是是史无前例的超级别地震,无法用数字来显示其真实的级别。

听到这种消息,他的父母只是往吴子源的账户上打了几百万,让他离开中国,去澳大利亚找他们。不过,吴子源当时看着账户上的数额,还有手机上那条来自父母的信息,淡淡地自言自语式地开口问了一句:“他们是谁?”

拿着钱,他的确离开了中国,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去澳大利亚,而是前往了北欧。

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个女人一直怂恿他前去北欧,特别是挪威。

“我似乎忘了什么。”吴子源站在丹麦的一家临海的旅馆的阳台上,隔着海,目光直破苍穹,望着那遥远的国度——挪威。

房间内的书桌上,摊开着一个日记本,外表还是崭新的,只有第一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女孩,一个特别清晰,一个依稀可见。醒来之后,却无法记起她们的模样。

这并不是偶然,这一年中,每次梦中,都有她们的身影。

梦里,还有许多男人。

有一个鼻子和嘴巴之间长着小胡子的,似乎曾经想要对我不利,他却提前死了。

有一个面貌严肃老成,也死了,但是我似乎目睹了他的死亡,以及他最后对我说的话,可惜,我记不太清话语的内容了。

有一个面容清秀帅气,腰间总是别着一把笙,他死了吗?我并没有亲眼见证。可是,想起他,我会流泪。但是,为什么呢?

还有一个很模糊,唯一记得清晰的是那头金发。我的心痛以及眼泪告诉我,他是死了的。但是,为什么会心痛呢?为什么又会流泪呢?

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无法记清了。

好像,我是一个孤儿,除了身体里寄居的三个女灵魂之外,我一无所有。哦,对了,还有两个陌生的人平白无故地寄给我几百万,大概是国家对孤儿的照料了吧。

记忆中,我是被一种叫涅人的东西迫害得家破人亡。这可要多谢三个女灵魂——底西福涅还有她的两个妹妹——墨纪拉和阿勒克图了,没有她们,我可能已经被涅人给侵占身体,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美丽的世界里。

从阳台出来,吴子源准备收拾行囊渡海了。底西福涅告诉他,挪威有一个叫做白加罗的组织,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以消灭涅人为职责的。他必须要去,他痛恨这些害得他流离失所的涅人。还有,那些制造了涅人的神,他同样厌恨,而白加罗也是如此。

驾车到码头,天已经黑了。

这样很好,从丹麦的哥本哈根到挪威的船只在夜里开,沿海可以看见两岸的星火斑斓,还有繁星点点。然而周围都是无尽黑暗的海水,夜里的海,并不美丽。

“大叔,去挪威的奥斯陆还要多久啊?”吴子源不会丹麦语,但在旅行前也是仔细学过一点英语。毕竟,英语是国际中热门的语言。

被叫做大叔的男人坐在船头,鱼灯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了蓝格子的衣服。大叔年龄大约三十,圆圆的脸上留着络腮胡子。

“这才刚出厄勒海峡,前面还有卡特加特海峡和奥斯陆峡湾,没有一晚上是到不了的。”大叔开着录音机,放着激情的嘻哈音乐。大叔的英语非常流利,一看就是准备长时间当“船夫”接待各国友人的。

“一个晚上啊?”

“当然,如果客人您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睡觉。”大叔跟着节奏在船头跳起了舞。

“大叔,您是英语系毕业的吗?英语说的可真好。”吴子源当然不会睡觉,再说,对方又是放歌又是跳舞,自己也不可能睡得着嘛。

大叔突然停下身体,将音乐关掉,迅速坐到了吴子源的身边。

“英语算什么,从古到今,所有的语言,只要有的,大叔我都会。”

这么扯淡的话,吴子源不可能相信对方,只是傻傻地笑了一声。看来国外友人很擅长跟客人搭话,这种情况下吴子源只能装作崇拜地问了一声:“真的吗?”

“我亲爱的客人,大叔当然不会骗您的。”大叔咳嗽了一声,竟然用中文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算上英语和本地的丹麦语,这位船夫居然是会三国语言了!而且,说中文的时候发音也很标准,并不像是偶尔学了一两句来做做样子的。

“那你还会什么语言?”吴子源故意用中文回答。

可怕的是,大叔居然还回答上了,而且,用的还是中文:“随便啊,比如说北欧其他国家的语言——挪威语、瑞典语等,我都很擅长。”

接下来,大叔果断是好好地表演了一下自己对于语言的精通。讲了一大堆话,用的是各种不同的语言,大概就是他所说的挪威语还有瑞典语什么的,然而吴子源根本听不懂,也不知道大叔是不是在忽悠他。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开心嘛。看得出,这个大叔还是很健谈的。

“奥斯陆的白加罗,您听说过吗?”既然知道对方会中文,吴子源索性就开始用中文说话了。

大叔听了这名字,眉头皱了一下,头仰望星空,像是在回想,可还是摇摇头说:“大叔我也算是环游过世界,最后累了才停留在这当船夫。当年我也在奥斯陆待过一年的,但是从来没听说过‘白加罗’这个名字。”

“是个人吗?”大叔反过来追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只是一个,一个学校的名字。”既然对方不知道,吴子源也不会把涅人还有神的事情说出来,立刻就胡诌了一下。

“名字不错。”大叔咧咧嘴,眼神似乎有些变化,从刚才的激情慢慢变得有些朦胧了。

不是说国外,特别是北欧的人对于夜生活的领悟特别高吗?即使是过了零点,街上还是人潮汹涌的。但是,这位大叔看起来却有点蔫了。

“大叔,大叔——”眼看那大叔就要睡着了,吴子源轻轻唤了两声,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有节律的微鼾声。

望着周围无尽暗黑色的海水,吴子源也没有什么心情来观望夜海的景色,两岸的灯火已经看不太清了。深秋之际,北欧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刺骨,特别是在这海上。吴子源走进船舱,缩在了一卷毛茸茸的厚毯子里,随后,闭上了眼。

海上的黎明来得快,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起初的阳光是温柔而不刺眼的。

透过船舱的塑料窗,吴子源被那柔柔的阳光在眼皮上轻轻挠了几下。睁开的时候,船夫已经端坐在船头了。他背对着自己,似乎是在看日出。

打开毛毯,吴子源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走出船舱,坐在了大叔的身旁。

“小伙子,你看,这日出多美好,就像一个新生儿。”大叔的语气很亲切,有一种小孩子一般的天真。

“是啊,我在中国没见过真正的日出,山头上看见的才不算呢。”吴子源感叹了一句。山头上的日出早就已经离开海平线很远了,根本算不上日出。非要在这大海之中,才能真正欣赏真正意义上的日出。

“大叔我已经看了很多很多年的日出了。但是,每一次,我都很羡慕太阳。”

“羡慕太阳?”

“因为,它跟我一样。但,这却是一个悲剧。”大叔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日出的太阳是新生儿,代表了童真,这怎么能算悲剧呢?大叔保持童真挺好的,以后肯定有女孩子喜欢。”吴子源越来越聊得开了,出门在外旅游,遇见一个好的导游(这个船夫去当导游绝对有前途)是最重要的。

“呵呵,也许吧。”大叔笑了,可怎么看,都是那样苦涩。

早上的海浪不大,事实上昨晚的海浪也没有多起伏。这条诸多海峡连接成的海路,在这段时间显得像是一只安静熟睡的猫。

吴子源望了望远处,开始看见了密集的海岛。在一些书上说,海岛众多,而且面积有大有小地交错分布,很有可能是一些海盗的巢穴。如果这个时候遇见海盗,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刚想说点什么,大叔却抢先说:“昨晚渡过了卡特加特海峡,现在在斯卡格拉特海峡和奥斯陆海峡的交汇处,海岛多是正常的。我知道刚来的游客看到这都有疑问,害怕遇见海盗,不过你可以放心,这条海路可是丹麦通往挪威首都的国际海路,不会出现海盗的。”

听了这话,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出发的也是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两个国家的两个首都之间的海上通道,果断是国际海路啊!肯定是早就派海军剿灭了这附近的海盗了。

“这我就安心了。”吴子源轻笑了一声,他并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惹麻烦。海盗才不配作为他的敌人,让他动用力量去消灭掉。

“对了,我很早就想问一下,你为什么用绷带把手掌和手背包裹起来?”

“这个……”吴子源抬起双手,上面果然缠绕了一圈绷带,“受了点伤,不能接触空气,避免细菌感染。再说,这边的温度低,裹起来也挺暖和的。”

“而且,万一遇险,打起架来还能保护自己的手。”吴子源握起拳头,有模有样地朝空中击打了几下。

“挺不错的。”大叔嘿嘿一笑,手里也多出了一副手套。不,准确的说是一副拳套。

吴子源仔细端详了一下大叔,发现他确实是有健硕的肌肉,透过蓝格子的衬衫,隐隐能看见一些凹凸的曲线。

不禁看了自己的双臂,吴子源瞧得见的只有两根干巴巴的“棍子”,不过,力量并不会与肌肉成正比,他俩拥有的力量,肯定不是一个次元的。

说好的一个晚上到达奥斯陆,可直到临近中午,小船才渡过奥斯陆海峡。

远远相望,能听见两侧岸边街道车辆的轰鸣声。左侧的城市是挪威的滕斯贝格,右侧的城市是瑞典的莫斯。船只再向前,是更狭窄的峡湾。

“大叔,还没到吗?”吴子源渐渐感觉到了一丝热,他穿的是风衣,本来为了抵御海风带来的严寒,可现在却感觉到了粘粘糊糊,自己竟然出汗了!

“马上就到奥斯陆港湾了,别着急。这一段路比较狭窄,船速必须降低。”大叔到船尾调整了一下发动机马达的转速,船只的速度得到了明显的下降。

吴子源无奈了,只好到船舱里避一避那阳光。这并不是说阳光火毒,而是自己穿得有点厚——在风衣里,还有一件大毛衣。虽然听说这区域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冬暖夏凉,可就怕海风太刺骨。显然,他想多了。

又挨了三个小时,船只终于停靠在了奥斯陆港湾。

走出船舱的时候,阳光已经走过了脑袋顶,吴子源也已经把里面的毛衣给脱去了,现在,感觉到的只有暖洋洋。

还未上岸,港湾码头就传来了阵阵马达的轰鸣声。吴子源眯着眼,看见的是一大群的摩托车在飞奔。车手们挥舞着手中的铁棍、铁镐,偶尔几个拿着锋利的刀刃,在码头的人群中肆意穿梭着。

“这是……”吴子源有点迷惑了。

“‘恶棍之徒’。”许久,大叔才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不正常呢?吴子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些黑帮,难道,自己初来乍到,就碰见黑帮大暴走了?

果然,接下来的惨叫应证了他的猜想。

路人们被这突入袭来的摩托车队给吓得惊呼连连,更加惊惧的是,那些棍棒和刀刃没有丝毫停留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胳膊上、肩膀上,甚至是胸口!

一瞬间,码头炸开了锅。

“摩托车黑帮,还真的是胆大啊,这可是挪威的首都啊!”吴子源长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身旁的大叔。

大叔眼神严肃,紧盯着那些飞奔的摩托车,眼中似乎有燃烧的火焰。他的身躯微微发抖,是那种愤怒的颤抖。他想要出头,却又在犹豫着什么。

吴子源撇撇嘴,他知道大叔的内心是好的,可惜了,这种场面可不是普通人能料理的。除了码头的治安警队,白加罗的人也可以轻松搞定。反正挪威是白加罗的总部,可能大街上就随便能碰上一两个呢。

可这种想法却是太天真了,码头上的摩托车暴动持续了半个小时也没停止,越来越多的路人倒在了血泊里。岸边的船只变得多了这些船隔着岸边有十米之远,不敢靠近。客人和船夫猫在船舱偷看着码头,他们双手闭合,似乎在祈祷这暴动能赶快结束。

现在,唯一真正停靠在岸边的船只,只有吴子源搭乘的这一个了。

“Stoppdet,rashøl(住手,混蛋)!”大叔终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这一声如同闷雷滚滚,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听起来像是英语,又不是英语,应该是挪威语吧。吴子源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也能大概猜出大叔是想要制止这场暴动。

“这个大叔,确实是个好人啊。总算是勇气可嘉。”他点点头,暗暗想。

“Hvemerdu(你是谁)?”领头的甩着手上的铁棍扭过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大叔。

大叔走上岸,一步一步向那摩托车队走去。

透过侧脸,吴子源能明显看见那亟待喷涌的愤怒。这个大叔,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叔。只是不知道,手上的功夫是不是也跟他的脾气一样硬呢。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大叔的身影突然模糊起来,下一秒,就来到了那个带队的摩托车手面前。对方的眼睛刷地瞪得通圆,大叔的手丝毫不留情地拍在了对方头顶的安全帽上。

如同炸弹爆裂的声音忽然响起,后者整个脑袋都爆炸开来,喷涌的出是红白相间的粘稠物。有幸安在的路人躲在周边的小摊看呆了眼,那种眼神,是真正的畏惧,比之前遇见摩托车大暴走还要畏惧。

那是,心灵上的畏惧,如同见到了魔鬼一样。

吴子源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得出那一下的力量,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大叔,只是一个船夫吗?难道,是白加罗的人?好像,记忆中有一个女孩说过,白加罗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不会有这样血腥暴力的人。那么,他,只有可能是涅人了……吴子源纠结地咬住嘴唇。

“Storebror(大哥)!”其他的摩托车小弟看见了,脚下猛地一踩油门,仰着摩托车头就冲了过来。

大叔一跺脚,周围的地面忽然出现了剧烈的震动,那些开来的摩托车便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然而,黑帮的组织,即使只是摩托车黑帮,纪律和操守还是值得肯定的。那些小弟丝毫没有被大叔的这两下举动给唬住,依然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我最讨厌,这些不爱惜生命的人。明明,你们只有一世生存的机会。”这一次,大叔用的是中文。

他忽然化作一阵风,飘向那群小弟。接下来是无声的跌倒,还有那空洞的眼神,仿佛,那些小弟们都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好快的速度啊!吴子源完全没有看清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Takeon。”他没有再吝,飞快地使用了状态,这时,大叔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凝固的车辆、飞鸟、海浪……路人们一动不动,眼中依然是畏惧。

“还记得我说过我羡慕太阳吗?它日升日落,每日都是新生。我流转千百年,在一个地方扎根,又在那个地方迅速终了。我们都是悲剧,不能有真正的朋友。但是,我还是羡慕它,因为它的新生,是彻底的新,而我,忘不了过去,带着无数的回忆迈向前方。”

听到最后,吴子源感觉身子一轻,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码头上。

一晃眼,大叔已经驾着船远去了,在遥远的地平线留下了一个点。

“Over。”吴子源的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自己进入了状态,提升了数倍的感应力和视力,居然还是被这样轻而易举地丢出了船。而且,丝毫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他,究竟是什么人。吴子源呆望着那条海平线,陷入了沉思。

再过了半个小时,治安队伍并没有到,到达的,是一个金发男人。

对方大声开口,一边还摆起了奇特的手势,周围的路人慢慢平复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码头。远远观望的船只也接二连三地考上了岸,大家面色看起来似乎阴转晴,但依然有一点藏不住的惊惧。

金发男人很快走向了吴子源,一脸笑吟吟。

吴子源盯着对方,虽然那金发在北欧地区十分常见,可这个男人似乎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对方的装束很正常,除了胸前那朵盛开的黑心菊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走吧。”金发男人说的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嗯?去哪?我们,认识?”吴子源迷惑了。

“那里,你当然知道,你也因此而来的。至于我们两个,呵呵,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叫,牧迪·SW·安西尔,就请你叫我牧迪好了。”金发男人回以温暖的微笑。

到达白加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时分了。

周围一切的物象是虚渺的,可视度诡异地只有十多厘米左右。吴子源跟在牧迪的身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

除了极低的视野,周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代表城市应该拥有的喧嚣。即使是深夜,挪威的首都也不应该这样沉寂。

或许,这里已经在城市之外了。既然是一个组织,建立在人烟稀少地方也是情有可原的。吴子源一边竖着耳朵,一边进行自己的推测。

“我带你去见我的直属长官,之后,我们会为你安排你的住所,探讨一下你的未来。”

“好。”吴子源回了一句,依然想要靠自己的耳朵听出什么,可显然一无所获。

走了很久,前方终于是出现了一点点的光亮。

好温暖的光啊!明明只有星光一点,吴子源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暖。他痴痴地走过去,离那光亮越来越近,那光亮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

最后,在晃眼的一瞬之后,周围的一切都亮堂了起来。

面前是一个中年男人,左眼下有一个痣,如同一颗五角星;头发是白种人应有的金色。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胸前也纹有一朵盛开的黑心菊。

“小家伙,欢迎你加入白加罗。”男人的话音十分沉浑,甚至于有一点偏于老人的嘶哑。神奇的,这家伙居然也是用中文说的话,而且也是那么流利。

这中国话已经是世界通用语种啦?吴子源很奇怪,但并没有惊讶地说出来。他只是微微地行了一个鞠躬礼:“你就是牧迪口中的长官?”

“没错,你可以叫我耶利亚斯长官。”

这个名字,有点长啊!吴子源干干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已经接触过涅人了,也知道了这世间,神的存在。”耶利亚斯背过手,面色严肃,“神可不是人人祷告就能给予恩泽的善意之徒。它们的出世,会给我们的世界带了极大的威胁。说不定,世界就此毁灭,所有的人类,以及其他的生物都将沦为奴仆,供其差使。”

“我知道该怎么做。”吴子源果决地回答着,他遵守着自己的记忆,忘不了曾经被涅人害得家破人亡的日子。

“去吧,牧迪会送你到你的卧室。白加罗里有特别的学习班,在这里,你们不是同学,只能是战友。大家的年龄不等,但不会差别太离谱,年轻人会和年轻人归在一类。在这里,大家用的是英语,中文只限于今天我们的相见。”耶利亚斯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牧迪忽然从吴子源的身后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白。”吴子源点头回了一句,跟着牧迪离开了。

“过去,没了就没了,没了最好,这样,才能携手共创明天。”光亮的一点中,飘荡着低沉的音调。

吴子源的卧室是单人间,里面有着齐全的设施。

窗外的月亮正圆,夜太深了。

他钻进被筒里,风吹过写字桌上的笔记本,翻开了第二面:

终于,我来到了未来的起点——白加罗。

真是个扑朔迷离的地方,但是看起来还不错,希望以后能生活得愉快。

突然记起记忆中那个清晰女孩的名字,她叫芝言。知而即言,她大概是一个很开朗直率的女孩子吧。只是,记不清她的面容,记不清曾经与她相处的时光。

还有那个依稀可见的女孩,微微有了一点点的印象了,似乎有一对闪亮的翅膀,哈哈,这有点不可思议吧,或许,只是曾经的一个梦。

这晚,他进入了梦境,与三个女灵魂畅谈了一宿。

“涅人和神,是你以后唯一的敌人,也是必须灭杀的敌人。”梦里,底西福涅握住他的手,声音依然低沉,似乎像极了曾经的某个人,只是吴子源已经忘了。

这个梦,是对过去的终结,迎接的,将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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